第三十八章 投鼠忌器

叶子茂又是一愣，追问道：“你什么意思？”

冯世功说：“昨晚的计划是源自前天晚上吴成国的计划，就算是你的部下不说，吴成国的部下也会说，就算是都不说，任何人也会观察得出来。对此，你应该非常清楚。所以，你刚才所说的在我面前安排计划一事并不能证明什么，而且分明是以此在动心眼儿。”

叶子茂是真的愣住了，因为他的性格就是这样：当知道对方是敌人时，不要说动心眼儿，他甚至会绞尽脑汁使出最恶劣的阴谋诡计；可是，当面对同志、朋友乃至敌我尚未分清时，虽然也会出于自我保护或恶作剧般地动心机，但在道德层面仍对“动心眼儿”有排斥感。

所以，他对别人给他动心眼儿，不论是恶意的，还是善意的，总是很反感，也很警惕。反之，如果有人以此指责他时，要么会因被误解而勃然大怒，要么会因确实如此而很心虚。

而军医出身的冯世功善于观察人的言谈举止，并能够以此准确分析出那人的脾气性格，所以一下子就击中了叶子茂的要害，令其不由赧然起来。

冯世功依然不依不饶，继续说道：“你也许会说，昨晚喝酒时没有安排更多的人来作陪，就是对我最大的信任。不过，你我应该都非常清楚，一是不能因此引发姚金银的警觉，如果他也安排同等人数的人来作陪，那场面就不易控制了；二是既要执行昨晚的计划，又要防止吴成国等人反水，所以，你也确实安排不出多余的人手了。至于我，单枪匹马的容易对付，是不是？”

叶子茂确实没想到冯世功会如此“开诚布公”，所以在心虚之上又加上了心慌。不过，在对方侃侃而谈时，他就有了时间做出及时调整。同时，他也意识到，像冯世功这样善于观察分析且能言善辩的人，仅凭口舌乃至刑讯逼供是问不出实情的。

最主要的是，叶子茂还有一个堪称投鼠忌器的大顾虑，因为对于他的这个收容队而言，除了粮食，最重要的就是医生了。而粮食好找，医生却难寻，更不要说像冯世功这样受过正规训练的军医了，整个红军部队都不多。所以，他不想就此翻脸，也不想不依不饶地继续施加压力。

他随即笑道：“呵呵，跟你这样的人打交道，还真要动些心眼儿了，以免被你绕糊涂了。”转而，他又拉下脸来说，“如今是人心隔肚皮，做事两不知。况且，你是俘虏，我不得不防。如果咱们换了位置，你也会这样做的，对不？”

冯世功也笑道：“理解。刚才我之所以说那些话，只是希望你不要对我暗中做手脚。至于我，肯定会守规矩的。况且，前天我没有趁机向吴承国通风报信并由此逃跑，已经做出了证明。”

其实，两人心中都非常明白，正是因为在如此好的机会面前而没有逃跑，才引发出随后的“动心眼儿”。两人含笑对视，似乎都想透过对方的眼睛看出些什么。不过，这一对视只是一闪而过，因为他们谁都不想被对方看出些什么。

叶子茂已经不准备再为此纠缠下去，便轻描淡写地说：“那就好。希望你以后不要单独行动，最好是尽量跟随着石玉宝，以免发生不必要的误会。”

冯世功连连应道：“好的好的，我这就到门外等着他去。”随后，他真的直奔一处房门外坐等去了。显然，他知道石玉宝和王大雷睡在里面。

叶子茂心头一沉，意识到冯世功凭着自身的机敏知道的事情太多了，所以更加不得不防了。此时，他没有料想到的是，刚才例行公事般乃至暗藏心机的叮嘱，即“不要单独行动”，反而救了冯世功一命。

走出院门，叶子茂直奔准备当做会场的坝子，只见拼在一起的两张桌子已经摆好了，桌子后面有几张櫈子，桌前是一大堆准备焚毁的地契、林契、账本等，还几名战士正在用竹竿捆绑用于张挂标语的桁架。他的视线主要是聚集在那堆麻袋上，以便评估能够有多少粮食可以向老百姓分发，走到近前，用手拍了拍两人多高的粮垛，又俯身逐一拿起木斗打量并晃了晃，以检查是否有问题，随后对负责现场指挥的潘得贵发问：“这个镇子有多少人？”

潘得贵回道：“大概260多户，700多口人。”

叶子茂不满道：“怎么是大概？”

“具体数字沈政委最清楚。”

“粮食呢？”

“目前找到两处藏粮点，具体的总体数字也是沈政委最清楚。至于我负责分发的粮食，一共有9万斤左右，足够每户一年的口粮了。”

叶子茂又环视四周，问：“吴成国呢？”

潘得贵回道：“没在这里，当时安排他跟着沈政委。”

叶子茂一愣，因为刚才沈志杰叫醒他时，吴成国并没在旁边，在院子中也只看到了执勤人员。他随即又问：“他的那些兵，特别是那3名班长呢？”

潘得贵指着粮垛说：“在后面睡觉呢，刚才都是他们在搬运粮食，累坏了。”

叶子茂没再说话，返身急匆匆向姚宅走去。